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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宗师原文及翻译庄子 大宗师庄子主要内容

知识问答 2022-02-28 06:20:50 admin

一、简介

“宗”指敬仰、尊崇,“大宗师”意思是最值得敬仰、尊崇的老师。谁够得上称作这样的老师呢?那就是“道”。庄子认为自然和人是浑一的,人的生死变化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因而他主张清心寂神,离形去智,忘却生死,顺应自然。这就叫做“道”。

庄子的哲学并不过多专注世俗琐事,在他看来,数十载的人生,无论苦痛、欢欣,在他眼中仅仅是“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清人刘凤苞曾说:“《大宗师》一篇,是庄子勘破生死关头。”“生”为人间事,或许人力可以知之、善养之;“死”却是宇宙事,并非我们可以探求而得知的。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他是尽心关注人间的人,到了生与死的边界便驻步不前,只教人“知天命”,亦即知人之所限。承认不可知的死亡存在,再来把热血灌注于我们有力量改造的现实人生,提倡仁义。这是儒家入世的原则,也是儒家虽万难而不易其心的精神支柱。而庄子不喜谈仁义,他认为真正得道者,应懂得“死生存亡之一体”,懂得“天人合一”。

《大宗师》中有一条成语极为著名:相濡以沫。现在多用以赞赏患难至交;但庄子却不以为然,说与其等到成为涸泽之鱼,不如平时自由自在地各自生活,逍遥快活,两两相忘。并且,他还由此引申至“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简单地看,这是让我们忘记善恶之别乃至取消万物的界限,但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更深刻的含义:如果过多地称誉尧这样的明君,显出他的可贵,就等于反衬出现实世界是如何被黑暗笼罩着——才需要由“尧”来治理,来改善。《威尼斯商人》中有句台词:“月亮明亮的时候,我们就瞧不见那烛光。”确实,如果人类仍处在浑沌蒙昧的伊甸园,快乐和善只是理所应当,根本无须任何拯救命运的方舟。一切痛苦是从我们能够分别善恶开始的,是从我们明白世上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不可以,有些话可以说,而有些不可以开始的。潘多拉的魔盒弄得天地间混杂不堪,却偏偏只留下“希望”,把它紧锁在盒底。所以,长大后每个人都明白了一个词:无可奈何!我们会为最简单的善良而感动,那是因为善良已经离我们愈来愈远了;会为最纯朴的诗意而惊叹,那是因为诗意已经在渐行渐无声了。或许世界并没有满满地充斥着罪恶,却正实实在在地被愈益浓厚的冷漠所渗透着,那是使人呐喊不出的苦闷。庄子说:“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在这个漫长而又短暂的过程中,个体生命显得如此孤独、脆弱、不堪一击,所有亲近的人、在乎的事物都会由于时空的缘故离我们而去,能够陪伴我们渡过万水千山直至人生终点的只有自己。所以庄子又说:“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死后的境地是生前无法品尝也无法臆想的,我们只能平静地对待生命中的每一天,直到它消融于尘世间。这就是所谓的“撄宁”之心。《诗经·小雅·苕之华》中有一句“苕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如此,不如无生”。生的喜悦与忧苦本是相依附而存在的,花落与“叶青青”互相更替,才有了春天的繁复绮丽。“不如无生”虽是历经了不可承受的寒冬方才从心底迸发的声音,但并非“生”,何以“知我如此”?庄子没有片面地肯定生,也没有片面地肯定死,他并不只具有诗人气质,更是将对人生与宇宙的认识上升到了哲学的境界。

任何事物,太过于放在心上,反而会把握不定。就好像手中捧沙,握得愈紧,沙粒流失得愈快。庄子说:“若夫藏天下于天下而不得所遁,是恒物之大情也。”死守着一泓清水,总有一天它会变成一潭腐水,但若放任其自由,或化为水汽空濛,或付诸东流,只凭运化规律在天地间循环往复,反而更持之以恒,即所谓“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

《大宗师》中曾多次言称“造物者”。只是庄子和老子一样,没有描述出《圣经》里的上帝有具体形象,但声称,这位“道”有自己的思想,有创造能力与判定是非的自我标准。庄子笔下的“造物者”并没有具体的职责,它“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即是不能为人的感官所感知的超越时间空间的“道”。在生的过程中,一些后天的教化规范给了我们不必要的心灵挂碍,使我们蒙蔽双眸,无法认清万物本原。而那些体悟得道,不为俗念所累者,却往往被目为畸零怪人,或者称之为“方外之人”。他们的言行、意识在众人中显得如此突兀、不可理解,就好像总是“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周围人对待他们的态度也可以折射出整个社会的心态。有人说:“一个没有天才的民族是卑微的,而一个有了天才却不懂得珍惜赞赏的民族可以认为是无望的。”庄子冷眼旁观,便得出这样的结论:“天之小人,人之君子;人之君子,天之小人也。”对于纯任自然的庄子,这句话中包含着多少深刻的寓意啊!

刻意为仁义,刻意分是非,都不是得道的表现;庄子寻求的是优游自在的心灵感受,既非拘泥伦理,亦非麻木不仁。许多时候,为了虚伪的教化,我们牺牲、压抑的是自己的天性,反而得不偿失。真正的大道,处处不在处处在。在日本俳句中有个极浅显的句子也可以见出几分深意来:“此生何所有,迎风向前走。”在温柔的春风与萧瑟的冬风中,都只是“向前走”,这便是人生的本身,虽然简单,却隐隐透着一份执著。

全文结构

第一部分至“是之谓真人”,虚拟一理想中的“真人”,“真人”能做到“天”、“人”不分,因而“真人”能做到“无人”、“无我”。“真人”的精神境界就是“道”的形象化。第二部分至“而比于列星”,从描写“真人”逐步转为述说“道”,只有“真人”才能体察“道”,而“道”是“无为无形”而又永存的,因而体察“道”就必须“无人”、“无我”。这两段是全文论述的主体。第三部分至“参寥闻之疑始”,讨论体察“道”的方法和进程。第四部分至“蘧然觉”,说明人的死生存亡实为一体,无法逃避,因而应“安时而处顺”。第五部分至“天之小人也”,进一步讨论人的死和生,指出死和生都是“气”的变化,是自然的现象,因而应“相忘以生,无所终穷”,只有这样精神才会超脱物外。第六部分至“乃入于寥天一”,说明人的躯体有了变化而人的精神却不会死,安于自然、忘却死亡,便进入“道”的境界而与自然合成一体。第七部分至“此所游已”,批判儒家的仁义和是非观念,指出儒家的观念是对人的精神摧残。第八部分至“丘也请从而后也”,论述“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是进入“道”的境界的方法。余下为第九部分,说明一切都由“命”所安排,即非人为之力所安排。

附:古人鉴赏选

大宗师者,道也。此篇本论大宗师,却以人之能全大宗师者,并论一篇以“无为”二字为骨,以“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二句为纲。天之所为者,天之无为之为也,是大宗师也;人之所为者,人之无为之为也,是全此大宗师者也。(明郭良翰《南华经荟解》引吴默语)

《庄子》此篇,精神命脉全在死生一事。亦不独此篇,三十二篇皆然。盖此老看破一世众生膏肓之病,顶门下针,要人猛于生死关头,一刀两段,成大解脱。知此,可以蔽《南华》全经之旨。(同上)

全篇在打破生死立义,又不直说出生死,一步深一步,直追入无生无死处,如大将斩阵褰旗,须看其追亡逐北,直捣黄龙窟痛饮处。游于物之所不得遁而皆存,是黄龙窟痛饮时也。(明周拱辰《南华真经影史》引周寀语)

细按此篇文法,首段已尽其妙。以下逐层逐段,分应上文,伸缩变化,全在首尾,若隐若显,令人不可捉摸。此外东云见鳞,西云见爪,作其之而,盘空挐攫,此其所以为灵也。……其中俊语奥词,分呈互见,剖之为荆山之玉,屑之为丽水之金,缀之为长吉之囊,割之为丘迟之锦。沾其剩馥残膏,皆可湔肠换骨,化为脉望之仙。自有文章以来,空前绝后,无古无今,殆推庄生为独步矣。(清刘凤苞《南华雪心编》)

提出“道”字,为大宗师立竿见影,以起下闻道者许多真人。文势如赤城霞起,尺幅中气象万千,真足以开拓心胸,推倒豪杰。有情者,真宰之主乎中;有信者,盛德之符于外;无为者,顺物自然而无所作为;无形者,游于无有而立乎不测。传以天而非人力所能为,故不可受;得其神而非迹象所能拟,故不可见。欲穷其本根,则天地万物皆以道为根本。(清刘凤苞《南华雪心编》)

末段以子桑之安命,归结起手天、人二意,而“大宗师”三字,亦如剑匣帷镫。……文法亦脱化入神,正如岭云欲起,忽被横风吹断,痕迹俱泯。解天地父母处,绝不肯轻下断词,见得生成覆载之恩,无所不至。其使我至此极者,决不能归之于父母天地也。求其为之者而不得,亦惟有引命自安而已。不怨天,不尤人,非下学上达知我其天之诣,其孰能为是言哉?是以为知天知人之至也。千里来龙到此结穴,文情绵邈,尤觉神传象外,韵溢毫端。(清刘凤苞《南华雪心编》)

《大宗师》一篇,说理深邃宏博,然浅人恒做不到。庄子似亦知其过于高远,故以“子桑安命”一节为结穴,大要教人安命而已。此由博反约,切近人情之言也。(清林纾《庄子浅说》)

二、原文

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知天之所为者,天而生也;知人之所为者,以其知之所知以养其知之所不知,终其天年而不中道夭者,是知之盛也。虽然,有患。夫知有所待而后当,其所待者特未定也。庸讵知吾所谓天之非人乎?所谓人之非天乎?

且有真人而后有真知。何谓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若然者,过而弗悔,当而不自得也。若然者,登高不慄,入水不濡,入火不热。是知之能登假于道者也若此。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屈服者,其嗌言若哇。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

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若然者,其心志,其容寂,其颡頯凄然似秋,暖然似春,喜怒通四时,与物有宜而莫知其极。故圣人之用兵也,亡国而不失人心;利泽施乎万世,不为爱人。故乐通物,非圣人也;有亲,非仁也;天时,非贤也;利害不通,非君子也;行名失己,非士也;亡身不真,非役人也。若狐不偕、务光、伯夷、叔齐、箕子、胥馀、纪他、申徒狄,是役人之役,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者也。

古之真人,其状义而不朋,若不足而不承;与乎其觚而不坚也,张乎其虚而不华也;邴邴乎其似喜乎!崔乎其不得已乎!滀乎进我色也,与乎止我德也;厉乎其似世乎!謷乎其未可制也;连乎其似好闭也,悗乎忘其言也。以刑为体,以礼为翼,以知为时,以德为循。以刑为体者,绰乎其杀也;以礼为翼者,所以行于世也;以知为时者,不得已于事也;以德为循者,言其与有足者至于丘也;而人真以为勤行者也。故其好之也一,其弗好之也一。其一也一,其不一也一。其一与天为徒,其不一与人为徒。天与人不相胜也,是之谓真人。

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彼特以天为父,而身犹爱之,而况其卓乎!人特以有君为愈乎己,而身犹死之,而况其真乎!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藏小大有宜,犹有所遯。若夫藏天下于天下而不得所遯,是恒物之大情也。特犯人之形而犹喜之。若人之形者,万化而未始有极也,其为乐可胜计邪!故圣人将游于物之所不得遯而皆存。善妖善老,善始善终,人犹效之,又况万物之所系,而一化之所待乎!

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犭希韦氏得之,以挈天地;伏戏氏得之,以袭气母;维斗得之,终古不忒;日月得之,终古不息;堪坏得之,以袭昆仑;冯夷得之,以游大川;肩吾得之,以处大山;黄帝得之,以登云天;颛顼得之,以处玄宫;禺强得之,立乎北极;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莫知其始,莫知其终;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五伯;傅说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乘东维,骑箕尾,而比于列星。

南伯子葵问乎女偊曰:“子之年长矣,而色若孺子,何也?”曰:“吾闻道矣。”南伯子葵曰:“道可得学邪?”曰:“恶!恶可!子非其人也。夫卜梁倚有圣人之才而无圣人之道,我有圣人之道而无圣人之才,吾欲以教之,庶几其果为圣人乎!不然,以圣人之道告圣人之才,亦易矣。吾犹守而告之,参日而后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而后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后能外生;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撄宁。撄宁也者,撄而后成者也。”

南伯子葵曰:“子独恶乎闻之?”曰:“闻诸副墨之子,副墨之子闻诸洛诵之孙,洛诵之孙闻之瞻明,瞻明闻之聂许,聂许闻之需役,需役闻之於讴,於讴闻之玄冥,玄冥闻之参寥,参寥闻之疑始。”

子祀、子舆、子犁、子来四人相与语曰:“孰能以无为首,以生为脊,以死为尻,孰知死生存亡之一体者,吾与之友矣。”四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相与为友。

俄而子舆有病,子祀往问之。曰:“伟哉夫造物者,将以予为此拘拘也!曲偻发背,上有五管,颐隐于齐,肩高于顶句赘指天。”阴阳之气有沴,其心闲而无事,跰鲜而鉴于井,曰:“嗟乎!夫造物者又将以予为此拘拘也!”

子祀曰:“女恶之乎!”曰:“亡,予何恶!浸假而化予之左臂以为鸡,予因以求时夜;浸假而化予之右臂以为弹,予因以求鸮炙;浸假而化予之尻以为轮,以神为马,予因以乘之,岂更驾哉!且夫得者,时也,失者,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此古之所谓县解也,而不能自解者,物有结之。且夫物不胜天久矣,吾又何恶焉!”

俄而子来有病,喘喘然将死,其妻子环而泣之。子犁往问之,曰:“叱!避!无怛化!”倚其户与之语曰:“伟哉造化!又将奚以汝为,将奚以汝适?以汝为鼠肝乎?以汝为虫臂乎?”子来曰:“父母于子,东西南北,唯命之从。阴阳于人,不翅于父母;彼近吾死而我不听,我则悍矣,彼何罪焉!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今大冶铸金,金踊跃曰‘我且必为镆铘’,大冶必以为不祥之金。今一犯人之形,而曰‘人耳人耳’,夫造化者必以为不祥之人。今一以天地为大炉,以造化为大冶,恶乎往而不可哉!”成然寐,蘧然觉。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三人相与友,曰:“孰能相与于无相与,相为于无相为?孰能登天游雾,挠挑无极;相忘以生,无所终穷?”三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相与为友。

莫然有间而子桑户死,未葬。孔子闻之,使子贡往侍事焉。或编曲,或鼓琴,相和而歌曰:“嗟来桑户乎!嗟来桑户乎!而已反其真,而我犹为人猗!”子贡趋而进曰:“敢问临尸而歌,礼乎?”二人相视而笑曰:“是恶知礼意!”

子贡反,以告孔子,曰:“彼何人者邪?修行无有,而外其形骸,临尸而歌,颜色不变,无以命之。彼何人者邪?”孔子曰:“彼,游方之外者也;而丘,游方之内者也。外内不相及,而丘使女往吊之,丘则陋矣。彼方且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气。彼以生为附赘县疣,以死为决疒丸溃痈,夫若然者,又恶知死生之先后之所在!假于异物,托于同体;忘其肝胆,遗其耳目;反复终始,不知端倪;茫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彼又恶能愦愦然为世俗之礼,以观众人之耳目哉!”

子贡曰:“然则夫子何方之依?”孔子曰:“丘,天之戮民也。虽然,吾与汝共之。”子贡曰:“敢问其方。”孔子曰:“鱼相造乎水,人相造乎道。相造乎水者,穿池而养给;相造乎道者,无事而生定。故曰,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术。”子贡曰:“敢问畸人。”曰:“畸人者,畸于人而侔于天。故曰,天之小人,人之君子;人之君子,天之小人也。”

颜回问仲尼曰:“孟孙才,其母死,哭泣无涕,中心不戚,居丧不哀。无是三者,以善处丧盖鲁国。固有无其实而得其名者乎?回壹怪之。”仲尼曰:“夫孟孙氏尽之矣,进于知矣。唯简之而不得,夫已有所简矣。孟孙氏不知所以生,不知所以死;不知就先,不知就后;若化为物,以待其所不知之化已乎!且方将化,恶知不化哉?方将不化,恶知已化哉?吾特与汝,其梦未始觉者邪!且彼有骇形而无损心,有旦宅而无情死。孟孙氏特觉,人哭亦哭,是自其所以乃。且也相与吾之耳矣,庸讵知吾所谓吾之乎?且汝梦为鸟而厉乎天,梦为鱼而没于渊。不识今之言者,其觉者乎,其梦者乎?造适不及笑,献笑不及排,安排而去化,乃入于寥天一。”

意而子见许由,许由曰:“尧何以资汝?”意而子曰:“尧谓我:‘汝必躬服仁义而明言是非。’”许由曰:“而奚来为轵?夫尧既已黥汝以仁义,而劓汝以是非矣,汝将何以游夫遥荡恣睢转徙之途乎?”意而子曰:“虽然,吾愿游于其藩。”许由曰:“不然。夫盲者无以与乎眉目颜色之好,瞽者无以与乎青黄黼黻之观。”意而子曰:“夫无庄之失其美,据梁之失其力,黄帝之亡其知,皆在炉捶之间耳。庸讵知夫造物者之不息我黥而补我劓,使我乘成以随先生邪?”许由曰:“噫!未可知也。我为汝言其大略。吾师乎!吾师乎!万物而不为义,泽及万世而不为仁,长于上古而不为老,覆载天地、刻雕众形而不为巧。此所游已。”

颜回曰:“回益矣。”仲尼曰:“何谓也?”曰:“回忘仁义矣。”曰:“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忘礼乐矣。”曰:“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坐忘矣。”仲尼蹴然曰:“何谓坐忘?”颜回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智,同于大通,此谓坐忘。”仲尼曰:“同则无好也,化则无常也。而果其贤乎!丘也请从而后也。”

子舆与子桑友,而霖雨十日。子舆曰:“子桑殆病矣!”裹饭而往食之。至子桑之门,则若歌若哭,鼓琴曰:“父邪!母邪!天乎!人乎!”有不任其声而趋举其诗焉。子舆入,曰:“子之歌诗,何故若是?”曰:“我思夫使我至此极者而弗得也。父母其欲吾贫哉?天无私覆,地无私载,天地岂私贫我哉!求其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极者,命也夫!”

三、译文:

天是天,人是人。天有天的所作所为,人有人的所作所为。天作天为的事物都是自然科学研究的对象。人作人为的事物都是人文科学研究的对象。既研究透了天作天为的事物,又研究透了人作人为的事物,做到所谓学究天人,便达到认识事物的最高境界。天作天为的事物乃是天生的事物,也就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事物。人作人为的事物乃是人工的事物,也就是人利用自身智力已掌握的事物去制造出来的或促成实现的自身智力未掌握的事物。吾辈凡人学习知识,虽然达不到学究天人的境界,但是能做到大体上懂得天作天为人作人为两方面的事物,并把这些常识用来完善自我修养,用来保护自身安全,争取活满天年,避免中途短命,这便是读书人的万幸了。反之,迷信人定胜天,妄图扭天行事,只凭一点点常识,硬要用人作人为去逆犯天作天为,弄得天怒人怨,害得自己丧失天真,浸染人伪,终被天谴人诛,那便是读书人的悲剧了。

学习知识?懂得天作天为人作人为两方面的事物?谈何容易。知识源于经验,属于昨日,有待明日新事物的检验,方可定其真伪。明日未来,事物会变,知识真伪,如何判断?昨日我们断言,某事属于天作天为,例如山洪暴发,河水泛滥。明日我们发现,此事也是人作人为,因为山林砍光,河堤失修,罪在人,不在天。昨日我们断言,某事属于人作人为,例如急驰争道,翻车遇险。明日我们发现,此事也是天作天为,因为车夫饮酒求暖,天气乍转寒,怨不得贪杯,怨天。昨日断言是天,也许明日不得不说是人;昨日断言是人,也许明日不得不说是天。所谓懂得天作天为人作人为两方面的事物,是真懂得,还是不懂而妄言?所谓学习知识,是真知识,还是不可靠的经验之谈?

一般的读书人,自幼投在伪师门下,学习伪知识,自以为懂得天为人为两方面的事物,只是伪懂而已。日伪言伪言,丧尽天真,浸透人伪,变成伪人,自己却不晓得。幸好这世界上存在着极少数不伪的人,他们就是真人,自古就有。全靠那些真人,真知识才得以代代传承下来,以迄于今。

真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古代的真人,不欺微贱不凌寡,待人平等;没有世上的宏图霸业,不求鼎盛不称雄,貌似无能;不谋事业不做官,消极退隐。这样的奇人,得失不系心,错了不悔恨,对了不欢欣,随事随在都得平安。这样的异人,危立崖畔,泰然不惊,兼有特异功能,下水水不湿脚,入火火不烧身。如此和谐静止的内心,如此超越常态的本领,皆因为真知识合大道,灵魂飞入玄境。

古代的真人,一枕香甜不做梦,心底干净;醒来舒畅微笑,不懂什么一日之计在于晨;山蔬野果随便吃,不贪肥美,不爱荤腥;呼吸深深深到肺,深到下体,深到脚跟。因为嗜欲很浅,所以呼吸系统超越常人,很深。常人七情六欲很深,所以呼吸系统很浅,浅到气管浅到喉,浅到声门。常人有那些屈背弯腰服劳役的呼吸更浅,哮喘有声,说话气紧如蛙呜,发短促的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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